楼天宝停在原地, 忍不住咽了口唾沫。

  她刚刚下车走近司机，冷不丁看到了趴在司机身上啃咬尸体的小鬼头，立刻认出来他是之前那个女鬼的小孩。

  既然小鬼在，那么他的母亲肯定也在附近。又看司机像是被人从远处拖回来的, 楼天宝立刻判断出那只女鬼就在车子附近。

  她赶紧回头让车里的人撤离, 可车子里的人完全没看懂她的急切, 还磨蹭地收拾了一番, 直接把车头里的女鬼惊动了。

  楼天宝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白色的身影, 仿佛壁虎一般手脚并用，爬上了布篷车顶, 又爬到了布帘的正上方，与那个想要跳出车子的人正好对上了眼。

  女鬼的笑声像是从剧院角落中传来的，很小，隐忍, 但“呵呵”两声格外清晰，听得楼天宝头皮发麻。

  女鬼伸出长臂, 几个人立刻被她推进了车厢之中。她扑了进去, 布帘落下了, 里头传来人类濒死之时的惨嚎。

  楼天宝的耳边还有小鬼咀嚼司机尸体的吧唧声。她默默收起了盐袋和草木灰, 这两样东西对他们分明没用。

  看来, 她必须要用雷法了。楼天宝弯起自己的中指, 用大拇指将其按下, 做出一个绷紧的手势。

  她把十块钱一次雷法叫做【指尖雷】。

  威力不小，弹出去的一瞬间可以劈开十米内一棵碗口粗细的树木，还能击穿两只叠在一起的沙包。

  楼天宝刚想对着小鬼头弹指, 身后却猛地刮来一股凉风, 将她包裹了起来。

  细细的, 寒冷的气息游移到了她的脸边，还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幽香。

  低级鬼怪都是臭不可闻的，只有高阶的强大鬼怪才能掩盖自己的体味，并让人产生如此的错觉。

  楼天宝几乎是在瞬间放弃了抵抗的念头。

  她打不过这只女鬼。

  楼天宝转而使用了【接下来推荐做的是】。性命危急关头，只能仰赖自己的这个技能了。

  【请在她靠近自己的时候，说出以下三句话。】

  技能给了她三句话，楼天宝看着眼前的文字好像隐约有点印象，但她又无法说出具体是在哪里见过类似的话。

  【泰五祭礼】。

  楼天宝想起来了，她是在【泰五祭礼】之中见过这个女鬼！

  白衣女子处理完了货车车厢之中的可怜人，她将双手的鲜血随手擦在了货车的绿色幕布上，袅袅婷婷地下车，朝着司机的尸体走去。

  那身后的车厢中散发着浓郁而绝望的血腥味，障眼法已经被女鬼随手破掉了，四周开始陆续出现了饥肠辘辘的鬼怪。

  女鬼镇定自若，缓慢而放松地走到了司机的尸体边，她弯下腰，将还在啃肠子的小鬼头抱了起来。

  那小鬼满嘴都是血污，她也不嫌弃，凑在孩子脸上亲了一口。

  小鬼打了一个饱嗝。

  女子又毛骨悚然地笑了一声。

  她站在原地逗了一会儿孩子，这才想起边上还站着个围观的傻女人呢。

  女鬼抱着孩子，飘飘悠悠走到了近处。她低头问自己的孩子，想要怎么料理眼前的活人。

  鬼怪说的话和人类的话有相似的地方，楼天宝勉强能听懂。

  小鬼头却是不会说话的，只能咿咿唔唔或是嘎嘎大笑，他用短胖青紫的小手指对着楼天宝的脑袋，一会儿往上滑，一会儿往下滑，也不知道是要把楼天宝的脑袋当皮球呢，还是要当坐垫。

  那女鬼却是听明白了，小声说了一句：“那就带回家做火锅。”

  别吧……楼天宝立刻想起了自己在一果世界里吃过的猪脑。

  她鼓起勇气，对正想靠近自己的女鬼说道：“娜娜，你不记得我了？”

  冷不丁被人喊了闺名，女鬼愣了一愣，伸出来的九阴白骨爪停在了空中。

  楼天宝接着说了第二句：“我们在副本里见过，你放了我一次。前两天我带着孩子路过这里，你也放了我一次。念在同为母亲的份上，这次你也放我走吧。”

  女鬼娜娜上下打量了她一番，鬼怪的记忆方法与人类不同，他们辨识人类也需要一点时间。

  她“哦”了一声。

  看来是想起来了，楼天宝松了一口气。

  但是，女鬼却紧接着，用生疏的人类语言说道：“我要问宝宝。”

  楼天宝第三句话还没说出来呢，她转头看向女鬼怀里的小鬼头。

  小鬼头其实已经吃饱了，但他非常记仇，也非常贪心，他根本不想放眼前女子离开。

  他还是伸手在楼天宝身上点来点去，像是在告诉自己老妈，要如何料理这个人类。

  女鬼娜娜十分抱歉地冲楼天宝笑：“好像不行。”

  楼天宝脑门沁汗，使用了第二次【接下来推荐做的是】。

  【告诉他们你会做菜，你做的很好吃。】

  诶？

  不不不不不不这不行，我不能把同胞做给他们吃吧！

  【少废话，你还想不想活了？】

  楼天宝只好一五一十地说：“我做饭很好吃，特别好吃。”

  女鬼娜娜再次有了兴趣。她问道：“你会做饭？那你愿不愿意做人肉？”

  楼天宝非常想摇头，但此时只能不说话。

  娜娜笑了，她从眼前女子的眼睛里看到了拒绝的意思。不过，楼天宝还是第一个对她说起做饭的人，她决定给楼天宝一个机会。

  她说：“你真有趣。那不如这样，你开着车，带我和宝宝回家。我让你做什么菜你就做什么菜，只要我和我的宝宝都吃满意了，我就放你走。以后你再在周围出现，我也不会抓你。”

  楼天宝：“好的好的好的。”点头如捣蒜。

  就这样，有趣女人楼天宝哆哆嗦嗦地上了小货车。

  她发动了车子，转头一看，娜娜已经抱着小鬼头坐在了副驾驶座上。

  楼天宝先把车子开到了路上，小声询问：“娜娜……姐，你家在哪儿啊？”

  女鬼娜娜安静地坐了一会儿，接着抬起一根手指，点了点窗户玻璃。

  楼天宝眼前的大道上，赫然出现了一个白衣虚影。

  那应该是女鬼娜娜的虚影，道路上的虚影飘飘忽忽走到了中央，她面朝车辆，手臂完全弯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上，指着身后的左侧。

  楼天宝：“……别这样。”

  娜娜看上去很自得其乐，她面无表情地说：“本能。”

  不是，姐姐。有内味了您知道吗。就是恐怖游戏出bug，人物建模肢体不协调的内味。

  楼天宝把快到嘴边的吐槽按回心里，开着满是血腥味的小货车上了路。

  或许是因为鬼怪认路、走路、指路的方式与人类都不太一样，楼天宝在路上开了小半个时辰，见了三五十个肢体不协调的娜娜，这才将车开到了一处荒野古宅之前。

  这屋子看起来很像那种恐怖片里的，煞笔小青年会进去作死的屋子。

  楼天宝表示自己不煞笔也不想作死。她看到这种屋子肯定下意识掉头原路返回。

  不对，她根本不会往这条道儿上拐。

  到地方了，楼天宝下车还得给人送货。

  送什么呢，当然是送货车车厢里那群倒霉蛋了。

  其实楼天宝是很想为他们收尸的，但真要收尸了，怕这尸还没收回去，她自个儿也没人收了。

  楼天宝只得将这些七零八落的尸体，捡拾到一起，抬着送到了古宅偏门里，厨房外的库房里。

  库房里明显还吊着，堆着，腌着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，楼天宝也不敢多看，她找了个空的大缸，把尚且完整的倒霉蛋们放了进去。

  昨晚这些，她回头看了一眼，发现娜娜不在，还跪下来给那里头的人磕了个头，说回去一定给他们的亲人通报一声。

  小货车停在院落外边，娜娜和小鬼头下了车就进大门去了。

  楼天宝刚想出来往车上走，就听前方“咔嚓”一声巨响，院门上的锁落下了。

  屋子里还有女人的笑。

  楼天宝十分认命地回头，她看到大门徐徐打开了，像是在对她招手。

  好吧，是福不是祸，是祸躲不过。

  楼天宝知道自己这次肯定不能掉头就跑，不如进去会会这位娜娜。

  楼天宝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，这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。

  目前她的保命技能还有一次使用的机会，用完这个，她就还要再等四小时。

  这四小时里一定不能出差错。

  楼天宝抹了一把自己额头上的汗，想要不出错还真的挺难。

  古宅的院落，天井，以及正门门口看上去很荒凉，落叶无人扫，门板也很破旧了，但仔细看看，还能寻找到活动的痕迹。

  比如说角落里新死的花草，树下还未腐烂的鸟儿尸体什么的。

  ……大概养花养鸟曾经是娜娜的兴趣，现在当鬼了也不死心想要试着养养看呢。

  楼天宝踏进门里，娜娜的身影在偏对着正门的楼梯上一闪而过，吓得楼天宝打了个激灵。

  她尝试着往里走了两步，背后的大门便非常不客气地“砰”一声关上了。

  楼天宝差点就被夹着了屁股，她赶忙往里多走了几步。

  正环顾四周呢，脚边忽然飞快爬过了小鬼头，楼天宝差点又被吓得跳起来。娜娜抱起爬上她脚背的小鬼头，从楼天宝的身边走过，直接去了沙发上坐下。

  她的声音像是自带了回声buff，楼天宝都没听清是从哪儿出来的，就感觉娜娜在自己耳边说：“来。”

  楼天宝就来了。她半步不敢拖延的，走到了娜娜身旁站着。

  娜娜：“坐。”